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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白斑斑烏間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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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白斑斑烏間鷺

“墨師姐。”堯奕敲了敲半開的門扉,少年正是前來拜訪的堯奕。

屋內無人回應。堯奕心中蹊蹺,便又敲了一次。

“我在。”墨晚晚回過神來,不禁疑惑道這陌生聲音的主人是誰。

待堯奕進門,墨晚晚仍沒認出來,便開口問道:“你是?”

“承蒙師姐恩情。在下便是……那日錢惑欺辱的弟子,師姐叫我堯奕便可。”堯奕將抱著的木匣子放在地上,規規矩矩地施了禮。

“原來是堯師弟啊,快坐快坐。”墨晚晚熱情招待,連忙端來一盤子水果。

“謝謝師姐。”堯奕不好意思地坐下來,眼睛盯著地面,不敢擡頭看去。

“跟我客氣啥。以後誰再敢惹你,就找我。”墨晚晚一邊說著,一邊揮了揮硬邦邦的拳頭。

“是我太軟弱了。”堯奕整個人仿佛被海浪吞沒,聲音也漸漸微弱了。那些風口浪尖的話,推著搡著將他重重地拍向礁石,徹底暴露在睽睽目視的日光之下。

“擡起頭,聽姐姐給你講個笑話。”墨晚晚烏色的水眸投向堯奕,“有一天,螃蟹出門,不小心撞倒了泥鰍。泥鰍很生氣地說:‘你是不是瞎啊!’螃蟹說:‘不是啊,我是螃蟹’。”

“有時候,一件事情,換個角度想,就大不一樣了。泥鰍的怨氣也巧妙化解了。”

墨晚晚望著堯奕溫潤的面龐,認真地說:“那些殺不死你的,終會讓你更加強大。我從不覺得師弟軟弱。”

這種事,既要記在心裏,又要看得開。不然,會折磨自己一輩子的。很多時候,一些不好的事,並不是你的錯,卻偏要發生在你身上,深深刻下烙印。

“嗯。”堯奕眼裏水潤潤的,默了默,手指則是攥得衣角死緊。

半晌,他鼓起勇氣開口道:“我想送給師姐一樣東西。”說著,他把木匣子提上來,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桌上。

墨晚晚剛頭就註意到了,卻萬萬沒想到是送給她的,不由道:“這是?”

匣子打開,眼前的光芒一盛,墨晚晚竟忘記了推辭。

一副圍棋套裝。

只聽堯奕娓娓道來:“堯造圍棋,丹朱善之。師姐可曾聽過?”

“你是堯的後人?!”墨晚晚沒想到還有這說處。

“我家在明城,東臨大海,那裏的人以對弈為樂。”說著,便將竹罐打開,裏面各盛黑白二子,黑子似烏鴉,白子如鷺鷥,光澤瑩潤,白子上還有細膩的花紋。

“白子是用大和島邊的蛤貝做成的,黑子則是那智海灘上的黑石。”

一看就是上等的佳品。墨晚晚挪不開眼了。

“請師姐務必收下。”師弟的一片心意。堯奕在心中暗暗祈禱著。

墨晚晚喜歡下圍棋,對上品棋具更是愛不釋手,畢竟,她也第一次摸到蛤碁石。

“既然是師弟的一片心意,那我便收下了。”墨晚晚接著道:“來,下一局。”

堯奕是偷著空跑來的,他現在沒法多待,便只能抱歉道:“師弟……該回去了,改日再下吧。”雖然他如此求之不得。

“等等。”墨晚晚將他叫住,拉過來他的手,在手心裏放了一只小巧的鈴鐺,“禮尚往來。”

堯奕面上有些發熱,重重地點了點頭。

“不能告訴別人,也不能給別人看了去。”

這是媚教特有的鈴鐺,可作無聲,帶著鈴鐺的人,能互相感應彼此,媚教的每個人都有的。不過墨晚晚保險起見,還是將之改造了一番。

“這是我們倆的秘密。”

堯奕笨拙地點了點頭,像是用了心上全部力氣。

“師姐,今日仍要練劍嗎?”慕蒼蒼站在顧明月身後,問道。

昨日剛下過雨,柳條抽出了細嫩的葉子,沾了早晨的露水,在水面上輕拂,漾起陣陣漣漪。慕蒼蒼高揚的馬尾上,紅色的細線也柳條似的隨風揚起。

他已經看了顧明月練了三天的劍了。顧明月儀態明麗,動作洗練。可他……為何就是心動不起來?!

腦子裏全都是墨晚晚那個家夥。

可惡。

慕蒼蒼捏緊了手指。

“今日不練了。”顧明月轉身,故作輕松地說,“師弟。”

眉眼間卻藏著無形的憂郁。

“師姐何事?”慕蒼蒼自然一笑,心中卻是暗自揣度。

顧明月假裝無意環顧了四周,發現四下無人,便湊近了他道:“確實有一件事,師姐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。”

“好。”

顧明月不知如何開口,卻只能直說:

“洛城常氏夫婦,已經故去。”

說完這句話,顧明月便看向一旁的風景,她不忍心去看慕蒼蒼的神色。湖面被風揉的七零八碎,在太陽底下閃著刺目的波光。她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,師尊安排的這個任務,著實令她為難,她不該滿面愁容,卻也做不到輕松。

只聽耳畔傳來慕蒼蒼一聲輕笑:“師姐也太小瞧我了。”

顧明月一怔,只聽慕蒼蒼又道:“師弟已經不是小孩子了,可不會哭鼻子。”

“常氏夫婦待我有恩,必定傷感些許。然,這昔日時光,也不過一年有餘。”

顧明月驚訝,回顧一看,只見慕蒼蒼面色平靜,絲毫不顯波瀾。

真的,已經不是小孩子了。

“去時終須去,再三留不住。男兒有淚,莫輕彈。”

顧明月言盡於此,不再多說了。

湖面上映出天空的雲卷雲舒,和撲棱著翅子飛掠的鳥兒。

“弟弟天天臉上帶笑,心裏真的開心嗎?”

“若是心中難過,想哭便哭出來。不羞的。”

墨晚晚的音容笑貌在慕蒼蒼腦海中盤旋。她當時害怕他,卻不知死活地逞強。

若是她,就不會同明月師姐一樣勸。慕蒼蒼突然心中一片清明,豁然開朗起來。

“師兄甘拜下風。”路半溪笑著搖搖頭。

圍棋對弈,他連輸墨晚晚數局。自己雖未從師班,卻得了閑就把玩棋子,不算生疏,卻沒想到輸給了個小姑娘。不禁暗嘆墨晚晚下棋無固定章法,變化多端,波雲詭譎。

“晚晚師妹可曾跟著哪位高手學過?”

“自己瞎研究過一段時間罷了,師兄太擡舉我了。”墨晚晚接收了原身的一身天賦,再加上自己在現代也曾沈迷鉆研過一陣子。大概這就是取勝的原因吧。

都說沒有什麽矛盾是一杯酒化解不開的,其實,弈棋過後的酣暢淋漓,亦有異曲同工之效。

“師兄,你經歷過堯奕那種事嗎?”墨晚晚小心翼翼地問道,故事是從龍潭峰開始的,關於主角們的經歷,像一團不曾散去的迷霧。

怪不得自己只看過簡介,應是正文看不下去,人物沒有深度,做出的事情也沒有原因。

她自己也因為錢惑那件事,跟路半溪和顧明月產生了分歧。

“不曾。”路半溪眼睫垂下,默了默,道:“不過,這世上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傷疤,每道傷疤也都有自己的形狀。”

說罷,喝了一口手邊的茶,氣息隨著嘆氣聲落了下去,嗓音低沈道:

“兒時魔族來犯,從此,我便沒了雙親。”

“來到這裏之後,遇見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,本以為她來這兒,只是一腔熱血。”

“師兄說的,可是明月師姐?”墨晚晚問道,她又在路半溪臉上看到那種嘴角不經意地噙笑了,一提到顧明月,路半溪眸中總是溫潤若一汪春水。

“嗯。令我刮目相看。”路半溪溫聲道。

一個大家閨秀,明明可以琴棋書畫,一生安逸嫻靜,顧明月卻偏偏選擇了這條路。雖說修仙諸般好,卻免不了吃苦頭,歷練路上危險重重,性命攸關。

況且顧明月武功術法皆出彩。這樣優秀一個人,怎不令人佩服和喜歡?

“晚晚也十分佩服師姐。”聽到此,墨晚晚心下已經了然。

每個人都有各自生長的環境,觀點看法固然存在不同,但大家,都在緊密地向上生長,這就足夠了。

墨晚晚覺得自己又離書中的人物近了一些,她總覺得自己是脫離這個世界的,浮浮沈沈間,有時是當事人,有時卻宛如一個旁觀者。

“不若再來一局?”路半溪提議道,身為大師兄,卻輸給了小師妹,實在有些沒面子。

“那晚晚就奉陪到底啦!”墨晚晚兩眼放光,但也盼著能遇見跟自己棋力相當的對手,這樣對決起來,才更有意思些。

果然,不一會兒,路半溪又陷入了沈思。目前的棋路不甚明朗,棋子的氣越來越少。他不知該走哪一步,才能讓棋局活起來。

“走這個。試試看。”頭頂傳來清朗如竹的聲音。正在對弈的二人下意識擡頭看去,原來是莫師尊。

莫問手指輕輕一點,那顆被他選中的棋子便浮起來,落到了恰好的位置。

路半溪一看,局面真的開朗起來,暗暗驚嘆道,師尊不愧是師尊。

墨晚晚則想,對手,這不,就遇上了,還是個強勁的。

之後,便是莫問代路半溪同墨晚晚對弈,不過幾招,墨晚晚的棋就呈現了頹勢,被吃了好多棋子。

墨晚晚心道,難道師尊修仙的時間都用來下棋了?棋術也太精湛了,跟圍棋大師有得一拼。

“師尊果然厲害,佩服佩服。”說著墨晚晚便認認真真地施了禮,又道,“還請師尊提點提點晚晚弈棋之術。”

“師妹,最該拜師的,是師兄我啊。”路半溪自我打趣道。

“棋如人生。切勿太看重得失。”莫問答。

墨晚晚以為莫問師尊又要繼續接著講人生大道理,卻只聽他將話峰回路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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